康庄大道

 能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悠闲着的人似乎不多，但同事朋友聊起天来，也还都能说出不少。印象比较深的有几件：某日一位女士从容地在公车上做面膜美容，将一张雪白的露出五孔的面膜贴贴在脸上；某日一女孩举着一根足有一尺半长的黄瓜，旁若无人似地咬得脆脆地响；某日一位同事下班后去赴朋友聚会的晚宴，倒车，上的是一辆起点站的公交车，有座，她很放松地眯着眼睛睡着了，直到过了聚会餐馆八站地，她才睁开眼睛；某日一位女售票员在为一位女乘客算“八卦”，一算一个准，将这位女乘客有什么病，一一道出，女乘客不免惊诧，售票员热心留下自己的电话，表示愿意车后再聊……

我也曾见到过一次印象很深的公车上的悠闲功夫。那是一辆老掉牙的公交车，一开动便在摇晃，浅黄色带大红条的那种，北京市公交中，这种车型已淘汰得差不多了。那是一辆俩门的小车，驾驶座处高出一块，在发动机罩驾驶座的另一侧、背靠车壁有两个座，坐着我和一位中年女士。只见她缓慢地从兜掏出一块手帕铺在腿上，又掏出一包瓜子、一包花生放在手帕上，然后就像在家里似地，专注地嗑着瓜子和花生。车虽然摇晃得厉害，但与她无碍，也没见她洒了什么，连壳也是装在一塑料袋里。待要下车，又一点一点地包好，放回兜里。

我真的很钦佩她的镇静自若、旁若无人的举止和神态。我有时会想，她是从事什么职业的？她的性格和个性是否真是慢条斯理的？什么东西能打破这种镇静或者什么也打不破？她真的超然于世外吗？

今天轮到自己在悠闲练慢功了。

忙了一天，下班时脑子已基本不转了。上车，碰到一位好心人让了座，我坐着读北青报的副刊。那惊人的并都有成功案例的十大恐怖减肥法，如肚子里养蛔虫减肥法，割胃或小肠减肥法，离不开厕所减肥法，吸毒嗑药减肥法，以烟充饥减肥法，疯狂献血减肥法等等稀奇八怪的东西，也未能刺激我的神经。

翻完随身带的几张报纸，我便闭目养神。售票员报着一个个站名，车停了又开了，乘客上车又下车，一切似乎都与我不相干，我睡我的。离终点站大约还有一二百米，车拐进一条窄路后，就基本上挪不动步子了。乘客嚷嚷着要求打开车门下车，呼啦啦满满一车人，最后只剩仨人：司机、售票员和我。司机和售票员得坚守岗位，可我这个乘客，算哪门子事呢？“我在练慢功呢。”我自嘲道。

有意思的是，售票员是一位年轻小伙子，他比我还着急，“你看你要是下车了，早走到前面路口了。”我说，即使到站下车，我要倒车还得再走半站地，这会儿下车还不得走上一站地？我累了，懒得走了。半晌，车还没动的意思，我有点沉不气了，走到车头，中年男司机说，不着急，回家不也没什么事吗？到站再下吧。小伙子也体贴地说，你接着睡吧，大约有十分钟应该能到站了，到站了我叫你。

果然，又过了十分钟，车总算进了站。小伙子挺得意，我说得没错吧。我休息了一阵，缓过劲儿了，便也高高兴兴地下了车。脑子便又重新开动，想了想，快慢得失都是相对的。

鉴于自己的身体情况，我与别人比快，大约都会输掉的，可如果比慢呢，我是否会略胜一筹？记得年轻时，我参加过单位组织的自行车慢骑比赛，我得了第二名。那时上班要经过一家设在路两边的菜市场，大多数人只能推着车走，而我因为腿不好，上下车不方便，只要前面的人是在走着的，没把路堵死，我都能骑车顺利地通过。

今儿个，我虽然比其他乘客晚走了一些时间，而且并非是我刻意的，只是被动地接受的，但我心情放松，休息了一阵，消除了疲惫，精神很愉快。这么想着，我的慢还是值得的，至少对我来说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06.7.13